从今天起 做一个自觉的人
——在2019级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词
于 风 政
各位同学：
大家好！今天，我们隆重举行2019级本科生开学典礼。我代表法律与行政学院全体教职员向各位新同学表示热烈的欢迎，也向信任我们的各位家长表示衷心的感谢！
同学们，你们都知道， 6月份，我们学校曾发生过一场不小的风波，影响所及，今年我们在广东的招生分数大幅滑落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。但是，我们学院仍然有少数同学的分数达到或接近一本，绝大部分广东新生的分数超出二本线几十分。我们学院的新生质量总体良好，全体教师对你们有充分的信心。
古语说得好：“福兮祸所伏，祸兮福所倚”。经过这场风波，应该说，家长和同学们担心的主要问题已经得到解决。经教育部批准，学校明确表示：珠海校区是珠海分校的转型升级，过渡期结束后珠海分校并入珠海校区；珠海分校办学结束后，其权利与义务由珠海校区完全承接；过渡期内，两校教育资源特别是教师资源共享，保证分校的教学水平不降低。根据上述精神，学校已就校区教师参与分校教学的工作做了周密安排。从本学期开始，分校多数专业即有本部和校区的教师参与教学。就我们学院来说，只有社工专业的一位老师到外校工作，法学和行管的教师没有流失一名。我们法律与行政学院建院16年，形成了良好的学术传统与学风，在广东享有很高的社会声誉。在任何情况下，我们决不降低教学的要求与人才培养标准。我们将一如既往地按照前三分之一的学生水准设定教学标准，绝不会迁就中下水平的同学。全体同学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。
言归正传。开学典礼上的院长讲话，是同学们进校后的第一课。作为一位20世纪50年代出生、经历过“文革”和改革开放全过程的长者，我想讲一个主题，也是对同学们提出的第一个希望，就是“从今天起，做一个自觉的人”。
什么是“自觉的人”？卢梭有句名言：“人生而自由，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。”人生的枷锁，有些是社会外加的，更多的是自我束缚，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。摆脱自我束缚，实现自我的精神解放，才能成为一个自由的生命；摆脱外部枷锁，才能成为一个自由的社会人。两者之间，人的自我解放是人的社会解放的前提和基础。人的“自觉”，首先是人的思想独立和精神解放；“自觉的人”，就是对自己、对社会、对时代有自己的独立判断，能够自觉地、自主地把握自己的言论、行动乃至命运。“自觉”曾经是新文化运动的核心词语，陈独秀先生的名言“伦理的觉悟是吾人最后觉悟之最后觉悟”，代表了那个时代先进分子的精神诉求。可是，一百年来，我们往往是摆脱了旧的迷信和奴役，又陷入新的迷信和奴役,“自觉”即精神的自由始终没有成为我们这个民族稳定的精神状态与标识。中华民族要成为既继承优秀的历史文化传统又有现代文明的民族，就要不断地反省反思，破除迷信，解放思想，实现文化的革新与精神的再造。而个人的自觉既是民族自觉的基础，也是个人进步的必要条件。一个浑浑噩噩、从不思考的人，一个迷信本本、迷信权威而没有独立思想的人，如何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、成就一番事业、活出自己的人生呢？
英国著名哲学家怀特海说过：“我们必须记住，自我发展才是有价值的智力发展，而这种发展往往发生在16岁到30岁之间。”在座的同学大都是十八岁，无论你意识到与否，过去你接受过的幼儿教育、中小学教育、家庭与社会的影响已经初步地塑造了你的人生观、价值观，塑造了你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。既往的塑造，有正面的、积极的，也有负面的、消极的。在灌输式教育、应试教育的体制下，你们无暇、无力扩展自己的知识，拓展自己的思维，不能自由地思考和探讨各种问题，许多人失去了学习的乐趣，失去了创造的天性，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而不自知。所以我才建议你们：从今天起，做一个自觉的人。从哪些方面入手做到“自觉”呢？
第一是对人性的自觉。“智慧是人生全部的意义所在，而最大的智慧就是‘认识你自己’。认识自己，最深刻的莫过于认识自己的人性。”（黎鸣语）基督教讲人性恶，儒家讲人性善。在我来看，人性无所谓善恶。人性由动物性与社会性构成。衣食住行，繁衍生息，是人的动物性；名利地位，是人的社会性。父慈子孝、兄悌弟恭，是基于人的动物性的自然伦理；诚信友爱、礼义廉耻，是基于人的社会性的社会伦理。人性既可以为善，也可以为恶，全在自己的把握。对人性有了比较全面和深刻的认识，我们才能够了解自己，把握自己，才能理解社会万象，理解真善美和假丑恶。我们自强，奋斗、进步，要有益于社会和他人，至少是决不损害社会和他人的利益；我们自律，自我克制，但决不放弃自己的自然权利。对人性无知，既不了解自己，又不懂得别人，个人修养难以提高，踏入社会将不断碰壁。
第二是对无知的自觉。我们评论、评价各种人、各种事，讨论各种专业与学术问题，要时刻记住，我们对自己评论、评价的对象，很可能是部分无知甚至完全无知的。对于没有掌握充分信息和经过缜密思考的事物，不要轻易下判断，不要固执己见。然而，人的本性却是自然地倾向于过分的自信，很难意识到或承认自己的无知。无知且有激情，就更可怕。这些年来，我们见识了不少“无知者无畏”的例子，从个体到群体，枚不胜举。我们应该经常提醒自己：自己读过的书太少，经历过的事情太少，获得的信息太少，对许多事情无知或近于无知，即使是学富五车的学者和出类拔萃的行业精英，离开了他们熟悉的领域，同样是无知的。因此，我们应该慎言慎行，常保对知识的渴求，常保向他人学习的谦恭。希望你们大学四年专心于学术的研究、知识的学习，专心于专业素养与技能的提升，对于政治与社会的热点问题，不要过分关注，不要轻易评论，更不要跟风掺合。须知，过分关注政治很可能吞噬你们的未来；普遍无知状态下的争论，徒然耗费人的生命。1949年以来历次政治运动的教训，不可以忘记。
第三是对信息的自觉。什么是信息的自觉呢？就是你通过各种方式和渠道，如读书、看报、听课、上网、看电视、刷朋友圈等等，接触、接收各种外部信息时，要经常提醒自己，这些信息，无论来自何处，有些信息是客观的，有些信息是经过筛选和加工的；有些是真实的，有些可能是虚假的。即使貌似权威的学术论著，有些观点与分析可能是正确的，有些可能是谬误或不那么正确。这种状况的造成，有的缘于信息资料的限制或研究水平的低下，有的却是为了达到一定目的而有意为之。同学们读小学、中学，最熟悉的就是课本，我们称之为教材。教材传递的信息未必都是客观的、真实的、科学的。就中国历史来说，以唯物主义历史观还是唯心主义历史观、以“经济决定论”还是“文化决定论”、以阶级斗争为主线还是从社会自然演进的角度来观察和研究历史，写出来的历史书就非常不同。历史叙述与现实政治的关系，就更扯不清了。这也就是著名的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勋爵为什么说“有一百名历史学家就有一百种历史”的道理。如此说来，你们学过的中国历史，只不过是无数种中国历史书中的一种，怎么可以断定它就是最真实、最可靠的历史呢？所以，“尽信书不如无书”。读一本书，接触一个信息，判断一个观点，研究一个案例，都要问一个“为什么？”明代岭南大儒陈焕章先生说过，学问“大疑则大进，小疑则小进”。西哲笛卡儿主张“怀疑一切”。大学与中小学的重大区别是，中小学的教学有确定的答案，大学的教学则是探讨性的，没有、也不应当有标准答案或唯一正确的答案。在广泛阅读的基础上大胆怀疑，打破对“教条”、“权威”和“真理”的迷信，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，通过独立思考培养独立人格、独立精神和独立的思想，其结果才是创新性思想和创新型人才的出现。
第四是道德的自觉。新文化运动的目标之一是要打破旧文化旧道德，问题是旧文化旧道德打破了，新文化新道德如何建设？经过40年改革开放，我国的经济飞速发展，精神文明建设、新道德的建设却不是同步的。就职业道德来说，在任何一个文明国家，法官都被视为社会的良心、道德的楷模、国民的典范，而我国每年受到刑事处分的法官数量，是超过还是低于普通民众的犯罪率？是低于英美还是超出他们许多倍?大家可以自己去查查。香港开埠170多年来，没有一名法官因腐败受到指控。相比之下，我们的法律职业共同体的道德水准怎么样？就我们个人来说，在座的各位，现在为人子，以后要为人夫、为人妻、为人之父母，还有可能成为法官、检察官、律师、公务员和其他岗位的社会管理与服务人员，要履行许多不同的社会角色，也要有高度的道德自觉。一个不讲道德的人，可以很成功、很富有、很有权势，但终归会败落，即使他侥幸活过今世，内心的恐惧和良心的谴责将伴随他一生。一个平凡的人，守住道德底线，至少能够享受普通人的快乐。提升全社会的道德水平，更需要每个人从自己做起。所以，“全面发展，德育为先”，是我们成长和提高的正确道路。
第五是对时代和人生的自觉。人生漫长，需要有规划；人生苦短，必须珍惜时间；人生机遇，稍纵即逝；人生艰难，要早做准备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、价值观，区别在于自觉与不自觉之间。人生需要理想和目标。理想和目标是向上的动力。俗话说：“少小不努力 ，老大徒伤悲”，这是生活的哲理，更是人生的现实。在青年时代，没有比浑浑噩噩、随波逐流、不思进取更可怕的了。当然，人在社会之中，社会在永恒变动之中。社会是我们生活和发展的环境，时代特征就是社会变动的趋势。人不能脱离社会，也不能脱离时代。因此，正确定位我们的理想、目标和前进的路径，需要不断地观察和认识社会，寻找有利于自己发展的方向和定位。要认识和把握时代潮流。人类社会的发展从来就不是一往无前的，有时候会向后作巨大和长期的倒退。在社会进步的时候，我们要敢闯敢干，立于时代的潮头；当社会倒退的时候，至少要坚持不失德、不助恶。这些都有赖于我们对社会、对时代的自觉。今天的世界和中国，已经进入一个急速的大变动的时代。中国经济发展速度逐步回落，中美贸易战炮声隆隆，国际大环境趋于恶化，香港港乱象难以收拾，国内的许多矛盾仍在积累和激化。我们这一代人所处的时代，主题是和平与发展，机遇大于挑战；你们的时代，主题很可能是冲突与竞争，挑战大于机遇。从今天起做好准备，强健自身，方能立于不败之地。
上面说了五个方面的自觉，远远不是“自觉”之内涵的全部。自觉是主体的觉醒、觉悟、自主、自控，是用人的理性支配人生，而人性的第一个层次是感性而不是理性。因此，用理性支配人生，从人生理想和大目标的确定，到人生每个阶段的规划，到每一天、每一月做什么，方方面面，都要用理性来控制，实在是困难的事情。但是，你要事业有成、家庭幸福，成为对他人对社会有益的人，取决于你能否始终用理性控制自己。
同学们，北京师范大学的校训是“学为人师，行为世范”；我们的校风是“爱国进步，诚信质朴，求真创新，为人师表”。法律与行政学院建院十几年来，也形成了自己的教育理念，这就是教育学生“追求民主法治，秉持公平正义，抱守良心良知，坚持独立人格和独立精神”。高度的、全面的、持之以恒的“自觉”和自律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北师大人的必由之路。
各位同学，从今天起，你们登上法律与行政学院的航船，我们师生共同努力，一起驶向理想的彼岸。世界是你们的，未来是你们的！
谢谢大家！
